三
我低着头,不敢对视心娜的目光。倒霉的是,沈星沫这时候走了过来,他走到我前面同学的位置,双手后撑着靠在课桌边,双眼发亮地望着我。
早上,我顶着两只熊猫眼去上学,一边记单词,一边打瞌睡,课本上的符号像是小蝌蚪一样,在纸上游啊游,我侧趴在课桌上想眯一会儿,不知不觉就睡到了自习铃响。
“周六的展览,别忘了。”沈星沫站直身体,眯着眼冲我笑,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,“我来接你。”
我有些尴尬,疑惑地看着她。
然后,沈星沫用软件打车,带着我一路来到了省博物馆东门,雨花石展览就是里面的一个展厅里。
吴礼白了我一眼,然后狠狠地摇了摇头:“你啊,长点心眼吧,于心娜那个巫婆,抵得上十个你林静渊,不对,二十个。”
“你不笑,也好看。”他轻轻地说。
沈星沫一愣,随即,他也弯起了嘴角,像是怕伤我自尊,顿了顿才说:“你别那样笑。”
门口有推着三轮车卖红薯的小贩,我闻着诱人的香气,眼睛多瞟了几眼。
后来我才知道,沈星沫不吃红薯,可是那天他还是在我面前吃得干干净净。
我出门,她们并不知道,也不会在意。
三天后,林东明和秦芳蕤离了婚。
我被牛奶呛得咳嗽起来,惊讶地看着她。于心娜喜欢沈星沫?那我吃沈星沫送的早餐,岂不是找死?
“啊?很奇怪?”我收起笑容,客观来说,我板着个脸的时间多多了,要我笑得跟花儿一样,的确挺为难我的。
后背方向传来了一道寒冷的目光,我转过头去,看到一个青春靓丽的女生在和两个女生说笑,我认识她,她叫于心娜,如林静湘一般美丽耀眼的女生。
肚子“咕咕”叫起来,家里最近乱糟糟的,秦芳蕤甚至忘记了给我零花钱,事实上我已经饿了好几顿了。
从未听到过这么直白的夸奖,不管沈星沫说的是不是真话,我的手紧张地抠住椅子,生怕自己吓得从椅子上跌下去。
“我查过了,坐公交要一个小时,出租车三十分钟左右。”他掏出手机,用软件定位给我看,“公交绕路多耽误时间,我们打车去,到了离展览开始还有二十分钟,不用担心排队,你觉得怎么样?”
我双手捧着那个红薯,一掰两段,分了一半给他。我没意识到他迟疑了一下,才微笑着接过。
她是舞蹈艺考生,文化成绩没林静湘那么厉害,因为出众的外表和高挑的身材,也让人不容易忽视。于心娜看到我望着她,对我敷衍一笑,我甩甩头以为自己看错了。
林静湘说得很直白,爸爸能给她未来,而失业多年的秦芳蕤,不仅对她的前途没有任何帮助,可能还会拖累。
“谢谢你啊,沈星沫。”我干巴巴地笑,如果于心娜不用狙击一样的目光盯着我们,我想我会笑得更好看些。
“我听你的。”说实话,我是个路痴,一条路走过去和走回来,对我来说是两种不同的风景,沈星沫这种问题征询我的意见,不如直接问百度。
“我还担心你穿少了,今天气温好低。”沈星沫穿着一件藏蓝色的呢子衣,立在风中,看到我走出小区,他搓着手,跑了上来。
“太年轻,太天真。”吴礼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,用笔指了指沈星沫,悄悄地对我做口型,“她喜欢沈星沫,地球人都知道。”
“合不合口味?”他眼睛看向我桌上拆掉的包装纸,不由自主地伸手,我吓了一跳,他奇怪地看着我,拿走纸屑,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。
这句话像一盆热水将我从头到脚浇了个透,“蹭”的一声,我感到血液不断涌上头顶,脸瞬间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。
“嗯。”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,顾不了那么多,抓过面包大口吃起来,吴礼夸张地拍拍胸口,对我抱拳表示敬佩。
招人爱恨,随便吧。
我们没有排队,顺利进入了展厅,我好奇地趴在透明的玻璃展柜边,看着那一块块造型奇异的石头被绘满图画,让人分外喜欢。
“想吃?”沈星沫发觉我被红薯吸引,还没等到我的回答,他已经跑了过去,只见他和摊贩说了几句话,不一会儿,就举着一个红薯跑了回来,“给你,热热手。”
不愧是秦芳蕤的女儿,论狠心,我服她。
迷迷糊糊中有人在我耳朵边说话,我揉揉眼睛,以为在做梦,抬起头却发现桌上放着一个面包、一盒牛奶。
“沈星沫给你的,你没看到于心娜那眼神呐,恨不得杀人了。”同桌吴礼顺着我的目光看去,提醒我。
于心娜表现出的敌意那么明显,他不会没感觉到,我还没下逐客令,他叮嘱完这句话,长腿一迈,回了自己的座位。
林静湘跟了林东明,秦芳蕤知道她的选择的时候,痛哭流涕,求她不要走,就差给林静湘跪下了。
“看你没吃早餐,不知道你的喜好,我就自作主张了。”
于心娜被我的咳嗽声吸引,看着我,我手中的牛奶好像也变得烫手,我扔也不是,喝也不是,干脆放进了课桌,等到没人的时候,再喝掉好了。
“小迷糊,你昨晚做什么了?困成这样。”
“我受不了你们,真酸。”吴礼抓狂地站起来,杀气腾腾地拿了本子和笔就走,我叫都没叫住,一偏头看到于心娜盯着我,恨恨的目光似乎要在我身上烧出一个洞。
天气反复得像婴孩的脸,阴晴难以捉摸,周六一出门,北风刮得我脸生疼,路过别人家院子,几棵柿子树在风中摇晃,枝丫捂着剩下的几个小红灯笼,似乎想要与这场狂风对抗。
昨晚,他们三个人为了这件事在客厅吵吵嚷嚷,闹到半夜,我关上房门,把自己埋在被子里,一夜无眠。
“开窍了。”吴礼满意地点点头。
林东明已经把行李搬走了,林静湘没说一起走,暂时在家里住着。秦芳蕤心情低落,每天除了做两顿饭,其他时间都在睡觉。
“我看了天气预报。”我递过去一瓶矿泉水,他扭开喝了一口。
他似乎从不大声对我说话,我感到压抑时,他又适时地拉远距离。
“我没惹她。”我几口吞下面包,淡定地说。